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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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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婧花了一點時間消化這個消息,緩緩接道:“怎麽這麽突然?”

“嗯。”陳啟從鼻子裏出了一聲,顯然不願作過多解釋,“你在哪裏,我現在去接你。”

“我……”陶婧看了看車窗外面,“我在出租車上準備回家,你在家裏還是公司裏?”

“我在家。”陳啟簡短道。

“好,我現在就回家。”陶婧說。

陶婧到家,陳啟果然在家等著她,兩人匆匆趕往醫院。

路上,陶婧才從陳啟口裏得知外公的事。

原來一個月前外公開始胃口不好,三天兩頭肚子不舒服、嘔吐,家裏保姆帶他上醫院看說是肝癌,老人家讓瞞著誰也不說,聽從醫院建議食療,沒想到熬不到一個月就撒手西去。

這突如其來的沈重打擊讓許家上下難以接受,尤其是許亞迪和許亞平兩姐妹悲痛萬分,即刻就趕去醫院。

陳啟和陶婧到醫院,還沒走進房間便聽到許亞平義正嚴辭的聲音:“為什麽當時不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家屬?你們的失職才會導致我父親去世,無論如何,你們院方必須負起全責來!”

陶婧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,看了眼陳啟。

陳啟手伸過來牽她的手。陶婧側頭沖他笑了一下。

兩人走進病房。

陶婧第一眼看到的是病床上清瘦的老人,身上蓋著白布,白布隆起,罩出老人瘦弱的身形,像一截枯槁的樹幹。

房間裏人很多,醫院的負責人都在,許亞平和許亞迪一邊一個,臉色都不好看,負責人面露窘色。

陳啟沒說什麽,更沒打招呼,牽著陶婧的手徑直走至許邁清床邊放開陶婧的手,彎腰凝神註視著他,手背細致又耐心地撫著老人瘦骨嶙峋的臉上。

陶婧在旁靜靜看著,看見陳啟這個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,可是她卻什麽也做不了,她只能伸過手去貼住他的掌心。

陳啟沒有看她,卻握緊了她的手,很緊很緊。

“你來了啊陳啟。”許亞平走過來,看也不看一眼陶婧,當她這個人不存在似的從她面前走過。

“嗯。”陳啟神情淡淡的,瞥了眼那幾個醫院負責人,移回到許亞平臉上,“殯儀館那裏聯系過了沒?”

許亞迪走過來,看見陶婧,笑道:“喲,陶婧,你也來了呀?”她四處張望,“阿青呢,陳啟,你哥沒和你一塊兒?”

陳啟看了下手表,“他馬上到。”他繼續把目光投向他母親:“你和姨媽通知親友參加追悼會,其他事項有我和表哥。”

沒多久許崢青也到了。

老人的遺體運回家中,著手準備追悼會事宜。

家裏開始忙碌起來,陶婧也幫著做一些輕便簡單的活兒。許是太累的緣故,竟然發起燒來,陳啟忙著,她不好意思去勞煩他,又不敢亂吃藥,一個人偷偷跑了趟婦科,醫生讓她住院觀察,陶婧不願意,只掛了兩瓶點滴,臨走前醫生再三強調,如果不住院的話一定要好好休息保重身體,否則胎兒流產率很高。

陶婧心事重重地回到家,她不知道該不該和陳啟商量,左思右想還是不告訴他了。

吃完飯陶婧給家裏打了個電話,容阿姨帶陳雨馨去超市了,家裏沒人接聽。陶婧撥通容阿姨的手機,聽到容阿姨對陳雨馨說你媽媽打電話來了,陳雨馨在旁邊一個勁地叫我要和媽媽講話,容阿姨把手機交給她,小家夥捧著手機,親熱的叫:“媽媽!”

“寶貝兒,有沒有聽容奶奶的話?”

“媽媽,我今天很聽話,容奶奶做咖喱牛肉給我吃,我們一起搭積木,媽媽,我搭了一個大城堡,容奶奶拍了照片,等你和爸爸回來我們一起看……”小家夥一說起來就喋喋不休的,陶婧聽她的語氣沒有鬧情緒,聽上去還挺開心的,放下心來,哄了她會兒,讓她把電話交給容阿姨。

容阿姨擔心陶婧的身體,在電話裏對她千叮萬囑,千萬照顧好身體,另外叫她放心孩子有她照看著。陶婧說了一些感謝的話這才把電話撂了。

按理說當天晚上需要守靈,陶婧身體吃不消,提前上樓睡覺了。淩晨兩點多的時候朦朦朧朧中感覺一只手摸她的額頭,沁涼的溫度她覺得很舒服,頭埋過去頂住他寬厚的手掌。

陳啟撥開女人遮在臉前的被汗水黏連的亂發,身體靠過去,手臂繞過她的脖子,額頭貼上她的臉頰,探了探溫度,輕柔道:“怎麽這麽燙?”

陶婧睡的不熟,全身滾燙著,一整個晚上都在這猶如巖漿炙烤中,陳啟的身體湊過來,仿佛適時澆下的一捧冷水,陶婧睡意迷蒙中含糊地“嗯”了一聲,翻身,細長的胳膊攀住他的脖子,整個身體緊緊篏進他懷裏。

陳啟低頭含住她的唇瓣,將人吻醒了,陶婧睜著一雙葡萄樣的黑汪眼睛,迷茫地望著落地燈微弱光裏的男人,好半天沒有反應,隔了會兒又往他身上蹭了蹭,“……熱。”

陳啟起身去拿溫度計,走回床上半抱起她,溫度計往她耳朵裏探進去,陶婧脖子一縮,不肯配合他,陳啟一面按住她一面哄道:“聽話,測下溫度。”

陶婧迷迷登登地瞧著他,耳朵裏溫度計滴一聲,陳啟拿出一看,眉皺成一團。

陶婧仰頭看著他,手伸過去搓他的眉心,陳啟握住,勾住他的脖子,抱起她。

陶婧一驚,問,“你幹什麽?”

“上醫院。”

“不要。”陶婧頭暈的厲害,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,不想去醫院,“你抱著我躺一會兒,睡一覺就好了。”

陳啟低頭看著她,額頭和鼻子上因高溫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,眼睛又黑又濕,陳啟喉頭發沈,盯著她看了好幾秒,陳啟潤了潤嘴唇,“我打盆水來。”

陶婧點點頭。

陳啟用酒精和濕毛巾替她降溫,擦過她的小腹時,他把手掌輕輕按在上面,小心輕柔的,側頭看她,眼裏裹挾著星星點點的光,“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。”

陶婧躺在床上望著他,搖頭,“你忙你的,不用管我。”

陳啟又給陶婧量了一次溫度,體溫降下去一點,他合衣躺在陶婧身側,半摟著她,陶婧舒服地靠在他胸口,嗅著他身上的味道,眼睛半閉著,捏著他的手指玩了一會兒,問,“樓下怎麽樣了?你要不要下去看看?”

“不要緊。”陳啟沒動。

“外公的遺體什麽時候送去火化?”

“明天下午律師會來念遺囑,遺囑公布後就去火化入葬。”

陶婧“嗯”了聲,意識又墮入昏沈中。

陳啟見她睡著,抱她小心躺下,掖好被角準備離開,陶婧忽然睜開眼睛,手慢慢移過去摸住他的手,陳啟蹲身下來,目光平視看她,“把你吵醒了?”

他清亮的眸光中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,陶婧笑了笑,搖搖頭。

“你去忙吧。”她說。

陳啟親了親她的眼皮,“沒事,等你睡著了我再下去。”

“嗯,去火化場叫我一聲。”陶婧說完便沒再說話了,握著他的手安心地閉上眼睛,不多時便睡熟了。

第二天,陶婧醒來,家裏靜悄悄的,她下樓,只剩下幾個下人,桌上擺放著早餐。

陶婧吃完早飯給陳啟打電話。

陳啟似乎忙著,沒接電話。

陶婧不了解萬城這裏的風俗,傻乎乎等著也不是個事,沒接到陳啟的安排不敢擅自出門,又給陳啟打電話還是沒接,左等右等等了半來個小時陳啟的電話才姍姍來遲。

“火化結束啦?”陶婧問。

“嗯。”

“什麽時候回?”

“回了。”

“好,我在家等你們。”

青石板鋪就而成的石階橫亙在歪歪扭扭的山路上,一隊人浩浩蕩蕩地往山腰上的公墓群行進。

許崢青和陳啟走在大部隊的最前面,兩人各自拿著骨灰盒和遺像,手臂上纏著黑紗,頭頂上一把大黑傘,撐著傘的下人亦步亦趨隨行,整個場面凝重肅然。

陶婧走在後面,踩空了一個臺階,許亞迪將她胳膊一攙。

陶婧穩住,道了聲謝。

許亞迪摸了一把陶婧的肚子,意味深長的一笑,陶婧潛意識覺得這笑裏生著古怪,叫人不舒服極了:“你這肚子裏的寶貝要護好,哪天流產了,一個字兒都撈不到了。喲,姐,你瞪我幹嘛,難道我這話有錯?”

陶婧側頭看見許亞平走在她身旁邊,她連忙低頭道:“許董事長。”

許亞平帶著輕蔑的眼神自高而下睨了眼陶婧,隨即目光瞥向她妹妹,冷笑道:“我至少還有這棵搖錢樹,你呢,有什麽?”

許亞迪哼了聲,並沒有因許亞平的這通羞辱失了志氣或者表現出一絲一毫惱羞出來,相反,她沈著自信,眼尾露出微微哂意,拍拍陶婧的肩膀,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。

許亞平朝親妹妹的背影冷冷扯了下唇角: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!”覷了眼陶婧的肚子,目光移到她臉上,“你肚子最好給我爭氣點,生個兒子給她看看!”

陶婧有點驚訝許亞平同她說這樣的話,難以置信中夾雜著一絲覆雜的情緒。

安葬完許邁清,踏上回家的路。

陶婧一直琢磨許亞迪和許亞平那番話的意思,想不通,上了車和陳啟說了這件事。

“你說你媽媽和姨媽是什麽意思呢?”陶婧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。

她本以為陳啟會說不知道,沒想到他沈默了一會兒開口道:“你想知道外公的遺囑嗎?”

陶婧從沒把外公的遺囑和自己肚子裏即將誕生的小生命掛鉤起來,這會兒經過陳啟一提醒,大吃一驚。

她將手抵在唇上,楞楞地看著自己的丈夫,以表現出自己的吃驚程度,“外公的遺囑說了什麽?難道……?”

陳啟看出她的心思,點頭承認:“是的,有一條和我們的孩子有關。”陳啟看著陶婧驚訝的表情,淡笑了一下。

“外公給他多少遺產?”陶婧問。

“公司三分之一的股權,股票債券保險基金以及三處房產,還有這麽多年來老爺子的收藏品,”陳啟頓了一下,“比我這做爹的值錢。”

“表哥沒說什麽嗎?姨媽呢?”

陳啟搖頭,“遺囑是受法律保護的,他們能有什麽意見。”

陶婧說:“孩子還沒出世,遺產權交由監護人……我明白了!外公這麽做的目的是,他想把公司交給你!為什麽不直接在遺囑上寫明,非要這麽繞一大圈?”

“許家家族企業只能交由同樣姓許的同姓人,我姓陳,對公司最多只能占個管理權,想要繼承,沒有資格。”陳啟回答道。

陶婧不由咂舌,“誰定的這麽變態的規矩?”

陳啟笑了笑,沒接話。對他來說,規矩是誰定的不再重要,許邁清的遺產最終歸屬權歸誰好像也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。

“怪不得……”陶婧若有所思。

陳啟瞅了她一眼:“怎麽?”

“我忽然明白了外公為什麽讓孩子和他姓了。”她仔細瞧了眼陳啟,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——外公會這麽做的原因?”

“我和你一樣。”陳啟沖陶婧笑笑。

陶婧歪著腦袋瞧他。

冷不防陳啟手探過來摸她的額頭,“今天感覺怎麽樣?”

陶婧往後面靠了靠,“還好。”

“還好?”

陶婧砸磨著他話裏的語調,補充說明,“沒什麽不好的。”

陳啟瞥了她一眼:“去醫院做檢查去。”

陶婧笑:“你這是心疼我肚子裏的還是心疼你的錢?”

陳啟擡手撩起她額前幾根頭發,“錢在我眼裏不過一堆虛設的數字,你呢,實實在在的在我眼前,你說對我來說哪個更重要?”

這話讓陶婧很受用,她托著下巴盯著陳啟看了半天,心想,便是拿這世上最值錢的寶物來換這個男人,她也不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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